她在推著我要我離開,
   我不知道原因,
   只感受到那雙手傳過來的抽噎顫抖。


**

  我不懂,小黎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呵,不,我隱隱約約是懂的,潛意識也知道,決不能順著她,我知道那不會是
她所要的。或許我是她的星空,但遼闊的草地才是她所適合安居。小黎和我一直不
願意提起這一點,但是此時此刻,天平失去平衡,世界翻轉傾圮,終於。

  讓她走吧。把她弄哭,狠狠傷害她讓她離開。

  「喔。」我說。
  接著就看著小黎把照片往地上隨意一擱,開冰箱拿飲料去了。

  但在我看來那跟撕照片已經沒有兩樣了。她一向多麼冷靜,不管世界如何,動
作、說話最多最多只會帶著含蓄的醋意,我不敏銳,但是認識她這麼久,用來瞭解
這些夠了。

  她根本也知道的。
  她的意思就是說,讓我走吧。把我弄哭,狠狠傷害我讓我離開。
  我不知所措。

  她要走了。


  這些年來,我們都是大人了,好像再也沒辦法用漫畫、電動、毫不在意的笑鬧
輕輕帶過一切猶豫矛盾。而小黎,總是比我成熟一點兒,她猜著我還不想承認長大
離開。但她卻又不捨得的次次回歸,回歸我給她那天真單純的年少。

  這些日子以來,她的青春,我一直好好幫她收著。
  而她總是比我有勇氣面對未來。

  「對不起。」我感覺小黎說。
  那是很模糊很遙遠的聲音,令我不禁懷疑它是否存在過。
  (對不起這一次,給你添麻煩了。)

  我說過,小黎不太麻煩我的,甚而她總是包容著我照看著我。
  但也僅只如此。

  但即便如此就夠。

  她選擇了向前走,我站在生命的交叉路口,我已經沒有勇氣拉住她,縱使我知
道,我甚至只要伸手招招她,她會轉頭開心地大笑著向我回來--然後我們永遠,
永遠跟我。

  我想這個樣子對小黎一點都不公平。
  她有她的世界,而她已經選擇往她的世界跨出第一步。

  我沒有我的世界。


  「睡吧。」我說。
  她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狹小的房間裡,我把她一直寄放我這裡的熊娃娃遞給她,她抓過來抱著闔上了
眼,眉頭微皺。
  而我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小黎拖著重重的行李下樓,我開口:「我幫你拿吧?」她笑著把其
中一個袋子遞給了我,卻重心不穩的把自己手上的箱子翻下樓梯,裡面的衣物散落
一地。

  「唉唷。」她笑,一邊收拾著樓梯間的狼籍。
  她的短袖上衣。
  她的帽子。
  她的綴滿蕾絲的胸罩。
  她的色彩繽紛的底褲。

  我無能為力。

  收拾好東西,我幫她開了大門,她輕輕的跟我說了:「掰掰。」


  紅色大門鏘的關上,我收拾了鞋櫃、澆了花,一直沒有上樓,推開骯髒的窗戶,
紅紫色的九重葛就通通艷麗在我眼前了,這時候,才猛然醒悟到,下次小黎要過來,
也許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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