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於

　　「喂，老闆。噢對，是我不小心帶走的，非常抱歉。」
　　「沒關係，還好還好，幸好開模日不是今天。畢竟你生日嘛，只要趕在明天
一早上班前歸還過去內湖總廠就好了。」
　　「……我現在拿回去吧。」明天一早歸還到內湖？更累。何況依現在這個光
景來看，繼續聚下去多半沒有趣味。

　　老師告訴過我們，藝術要讓人上癮的祕訣就是適可而止。來吧！王繪藍！貫
徹它！快點把這個晚上結束在它往下滑的開端！

　　「謝謝你的繪圖板，先幫我收著吧，我趕回公司一趟。」我拉開椅子，勉勉
強強撐起一笑。

　　「今天……就都先休息吧。我也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了，等一下回到
家我要先睡了。好喔？」我推開玻璃門，他沒有跟來，我知道他不會跟來的。彥
安總是聽我的話，像是等待主人的一條忠犬。我無聊時叫來幫我熱鬧我那明亮溫
馨卻稍嫌孤單的小套房、我忙碌的時候當我的全方位枕頭和啦啦隊；好相信我，
卻常常沒看見我脆弱的時候。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看著他永遠一派輕鬆，這個小有名氣、瀟灑帥氣游刃有餘到有些輕浮的報社
記者，用來對照自己的狼狽樣，忽然一陣委屈。思緒至此，頭也不回的跑離開這
個好精緻、好上流社會，屬於他或許不屬於我的法式餐廳。

　　我一邊走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整天被我反覆構圖的胡椒罐，第十八次仔細
端詳。我不曉得伸開雙手的小白娃是不是真的十分盡責的扮演「增加進食趣味、
提升生活質感」的角色，我只發現，明明胡椒罐裡空無一物，卻讓我劇烈的嗆咳
流淚起來。

　　回到公司已近十點，燈火仍是通明。老闆瞇著眼悄悄提前告訴了我升職加薪
的消息：「就當你的生日禮物吧」但卻完全沒有預期中開心到極致的感覺。

　　等到到達自己住處樓下，已經過午夜，那個擁有美麗外包裝的科技產品靜靜
的躺在鞋櫃一旁。

　　「幫你帶回來家裡了，今天務必要打開它，記得唷！　　帥寶貝留。」

　　務必？帥寶貝……不，彥安。你知道我從明天開始，終於稍微地不用過著每
天畫堆積如山圖稿的生活了嗎？你真的適合我的生活嗎？或者，我適合你嗎？我
感到很疲累，不想再探究。
　　先別想了，也許只是一時困惑……。睡飽了會好很多的，睡飽了日子還是一
樣過，我還是我、帥寶貝還是我最喜歡的帥寶貝。不管忙著閒著的時候，有他還
是會很開心。

　　第二天上班時間還沒到，就被鈴鈴急響的電話鈴聲叫醒，是彥安。

　　「你禮物拆了沒有？看了沒有？」他的聲音滿是興奮，我沒睡飽的聲音卻滿
是無奈。
　　「還沒拆開啦……你去退掉啦……我已經有一個普通的繪圖板了……不要浪
費錢，換成其他的禮物嘛……。」我含糊。
　　「你起床，你現在去拆！好，我跟你說啦，那裡面有……」聽到這裡我醒了
，也火大了。

　　「夠了，停！吳彥安，不要以為我真的像表面上這麼熱愛工作、單純、天真
可愛，尤其是──不需要休息！順便告訴你，我升總監了，明天起可能要跑好幾星
期的外務會非常忙，你看看要不要趁這個時間裡面快點找個不會這麼需要睡眠的
新女朋友吧，哦？」啪一聲，我闔上手機，順手拔掉電池。

　　其實我好像猜到了，你想做什麼……。
　　但我不行。突然就不行。

　　我沒說出來的是，無論外表看來怎麼樣，玩設計的人，或說女人，甚至每個
人；心裡絕對還是有過於細膩於是莫名堅持的部分吧。

　　記得嗎？你不是常常說我一個腦袋裡面好像開二十七八個小房間的聰明？
　　讓我……還有你……冷靜想一下吧。

　　（而且，現在推出Wacom I4了……。）